【全球名家瞭望】美國貿易失衡 光追著大陸打也解決不了
交易者總是知道何時該減少損失，而自詡是最偉大交易者的美國總統川普也應如此。在保證與中國大陸達成一項「大協議」下，美中第13輪雙邊貿易談判於10月11日結束，並且達成了一項被稀釋的局部協議：「第一階段」協議。這原本不該發生。川普政府的三管齊下談判策略，長期以來的特點是大幅減少雙邊貿易逆差，以及提出一個解決衝突的架構，以解決從所謂的竊取智慧財產權、強迫技術移轉、服務業改革、所謂的非關稅壁壘，以及嚴格的執法機制等問題。
美國主要談判代表之一的財政部長米努勤指出，這項「大協議」在6月完成了約90%，但之後因雙方彼此抨擊和相互加徵關稅，而未能完成。
市場仍樂觀看待
但希望永不止息。隨著這兩個經濟體開始顯露明顯的痛苦跡象，市場開始出現新的樂觀看法。即使陸續傳出美國將祭出一些政策武器的消息，包括資本管制、要讓中國大陸企業在美國下市、新簽證限制、把更多陸企納入實體清單的貿易黑名單，以及國會將通過「2019年香港人權與民主法案」等，金融市場對此卻視而不見，並預期會達成協議，因此在這項消息於10月11日宣布之前幾天，市場一路飆漲。
然而，大張旗鼓宣布的第一階段協議令人大失所望。首先，在執法方面欠缺形諸法律文字的協議或明確性，僅有模糊的承諾表明，未來幾周中國大陸打算購買價值約400億至500億美元的美國農產品、原則同意一個相對無意義的匯率操縱協議，以及一些有關智慧財產權保護和金融業自由化計畫的暗示。中國大陸因此獲得美方的重大讓步：價值約2,500億美元輸美產品二度獲暫緩加徵關稅，而這項關稅本應於10月1日實施。
如同之前類似的保證，這些寬鬆的承諾根本沒有突破，缺乏實質內容。長久以來，中國大陸一直採用「肥錢包」（fat-wallet）的方法，來緩解與美國的貿易緊張。在過去，這意味著大陸要增加進口美國的飛機；現在，則意味著要購買更多的黃豆。
當然，華府也有一份更長的美製產品購物清單，尤其是與電信設備製造商華為的技術供應鏈有關的產品。但北京打開錢包，解決不了美國更深層的經濟問題。2018年的美國商品貿易逆差為8,790億美元（2019年第2季已有9,190億美元），是反映美國與102個國家的貿易失衡。
這是一個多邊問題，而非以中國大陸為中心的雙邊問題，但政治人物堅持必須解決此問題，才能減輕所有令美國製造商及勞工痛苦的問題。然而，如果不解決造成多邊貿易逆差的總體經濟失衡問題（即國內儲蓄長期不足），拿拿中國大陸開刀所能解決的問題，將是把貿易轉移到成本更高的外國生產商，在功能上相當對美國消費者課稅。
匯率條款是不必要之舉
匯率協議的承諾同樣令人懷疑。這是在協議上附加簡單卻不必要的條款。自2018年3月貿易戰開打以來，人民幣兌美元匯價已下跌11%，但自2004年底以來，人民幣兌廣大中國貿易夥伴貨幣的匯價，經通膨調整後升值了46%。如同貿易，必須從多邊角度評估匯率，以判斷一個國家是否透過操縱匯率獲得不公平的競爭優勢。
這項評估相當清楚顯示，中國大陸不符合被普遍接受的匯率操縱標準。大陸以往龐大的經常帳順差幾乎不見了，沒有證據顯示大陸官方明顯干預外匯市場。今年8月，國際貨幣基金（IMF）在所謂的第四條中國檢討報告中，重申此結論。 儘管最近美國財政部認定中國大陸操縱匯率，但這項判斷與美國財政部的標準背道而馳，而米努勤現在暗示可能會改變標準。一項新的匯率協議根本沒必要，不過是政治吹噓之用罷了。
第一階段協議的真正問題，可能是能協議本身的基本結構。從貿易到匯率，美國所用的方法千篇一律。以雙邊的補救措施來解決多邊問題，這是行不通的。多邊問題需要針對其根源的總體經濟失衡，提出解決辦法，這可能意味著要建立互惠的市場開放架構，例如簽訂雙邊投資條約，或是要求處於儲蓄領域兩個極端的國家，重新平衡彼此的儲蓄差距。
儲蓄問題對美國尤其重要。今年第2季美國的淨國內儲蓄只占國民所得的2.2%，遠低於20世紀最後30年的平均值6.3%。鑑於美國的預算赤字前景堪慮，提高儲蓄與美國正在做的事情背道而馳，但若要減少美國與中國大陸、及其他101個國家之間的多邊貿易失衡，美國提高儲蓄將會是迄今最有效的手段。
對政治人物而言，要從總體經濟角度看問題確實很難。在美國，現在尤其如此，因為這無法符合其仇外心態所要凸顯的雙邊問題，例如對中國的抨擊。隨著中國逐漸浮現抵抗的新跡象，第一階段協議有可能不會出現。
但是，假如真用這種方法解決當前世上最棘手的經濟問題，所造成的傷害將大於助益。
（Stephen S. Roach是耶魯大學高級研究員、摩根士丹利前亞洲區主席、Project Syndicate專欄作家／編譯林聰毅）資料來源：經濟日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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